

撰文︰勞永樂(醫學界立法會議員)
《醫.藥.人》 第 16 期
十多二十年前,社會不及如今富裕,科技不及目前先進,藥物不及現在多選擇。當時醫生在有限資源下,使用有限的醫療技術和藥物,一心一意只管治病救人,醫患抱著一致目標,就是共同對抗病魔,關係良好。時移世易,資源豐富了,科技進步了,我們反而不能專心致志行醫,既要扮演上帝決定病人生死(誰先接受治療),又要擔當財爺分配資源,導致醫患關係愈趨對立,怎不教醫者難過!
醫生的天職是治病救人,在當時的環境和資源下,醫生必定用盡本身所有的知識、技術,以及可供應用的藥物和儀器替病人醫治,目標和心意清晰。事實上,醫生在醫學院接受培訓,只需專注於每個病人的健康、生命和福祉,這亦是病人的期望,以及取信於病人的因由。因此,醫生把病人的利益放於首位,甚至高於資源問題,完全可以理解。
醫療環境愈見複雜
醫療愈來愈複雜。目前若要讓病人獲得適切治療,必須由不同專科聯合會診,還要先進醫療設備、藥物,以及不同的輔助醫療人員配合,導致醫療服務成本愈來愈昂貴。許多從前是不治之症,現在已經能夠醫治,致令病人對醫生的期望愈來愈高。此外,人的壽命亦因種種社會環境進步而愈來愈長,要醫治老年衰退而引致的疾病便需付出沉重的資源代價,簡而言之:「無財不行」。因此,若要花費金錢在更好的醫療服務上,絕對是一個無底深潭。
但現實是社會資源有限,儘管醫生希望給予病人最適切的治療。一個、十個、百個或許可以應付,要成千上萬個病人獲得最適切的治療,資源從何而來?若果無法滿足所有病人獲得適切治療的需求,醫生應該如何抉擇?要醫生做「醫生」的同時,又要做分配資源的財神爺,直是為難了醫生。不但影響醫生與病人關係,更可能因此而影響醫生的專業表現。
100萬救多少人?
面對這難於啟齒的資源分配問題,決策者和管理層卻只會躲在辦公室內制訂政策,並由前線醫療人員執行政策,完全避過病人的詰責。事實上,醫療決策者和管理層才是分配資源的財神爺,理應由他們親自向市民闡明政府的公營醫療服務政策,尤其現時政府財赤嚴重,不可能以有限資源滿足無窮無盡的醫療需求。醫療決策者有責任向市民陳明事實,並牽頭帶領社會進行理性討論,尋找一套公共醫療服務優次的共識,謀求市民支持改革,讓香港的醫療服務達到「可持續發展」。
再說,究竟以100萬來進行一次肝臟移植手術來救活一個人,還是以100萬為100個人進行白內障手術才是適當的選擇呢?若不為末期肝衰竭病人進行移植肝臟,他便會死亡,那醫生豈不是成了「上帝」,
能夠決定人的生死?
醫生既不想成為「上帝」,也不希望成為分配資源的「財神爺」,只想全心全意醫治眼前的病人。可是,現代的醫生常常被迫當「上帝」、「財神爺」,因為決策者常把抉擇推卸給醫生,甚麼「臨床決定」和「專業判斷」等冠冕堂皇的藉口,只是決策者用來解決資源緊絀問題的擋箭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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